爸爸的战争：从铁饭碗到保温杯的三十年跋涉

1

我爸的书柜深处，藏着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。

那天帮他整理旧物，我无意间翻开了它。扉页上用蓝黑墨水写着——“战争记录：1985-1995”。我的心猛地一跳，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家族秘密。

结果呢？里面工工整整地列着表格，记录着他每月的“战况”：

我噗嗤笑了：“爸，您这战争就是省钱买大件啊？”

他扶了扶老花镜，目光飘向窗外：“你们这代人啊，不懂。我们那代的战争，是和贫困打，和匮乏打。”

“每天醒来就盘算，怎么从牙缝里省出五毛钱；怎么用一张肉票让全家吃上肉；怎么在三十六平的筒子楼里，给你隔出个小书房。”

他说着说着，声音低沉下去：“那十年，我就是个战士。唯一的 *** ，是算盘和记账本。”

我愣住了。在我记忆里， *** 始终是个温和的中年人，会修自行车，会包饺子，会在周末带我去公园。从没想过，他曾是个战士。

2

*** 的战争是具体的。有明确的敌人——贫穷；有清晰的战术——储蓄；有可见的成果——家里的电器一件件添置，房子从租到买。

而我的战争呢？

昨夜我又加班到十点。走出写字楼时，颈椎疼得像是 *** 了几根钢针。 *** 嗡嗡震动——母亲的未接来电三个，妻子发来儿子发烧的体温照片，工作群里甲方还在追问方案修改进度。

我站在路灯下，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
我的战争，叫“平衡”。在职场拼杀和家庭责任之间，在父母期望和个人理想之间，在 *** 余额和房价之间。

回到家，儿子已经睡了，额头贴着退烧贴。妻子在沙发上等我，热好的饭菜摆在桌上。

“吃了没？”

“吃了。”我撒谎。其实胃饿得发疼，但不想她再忙活。

她看了我一眼，没戳穿。这就是中年婚姻的默契——看破不说破，大家都在各自的战壕里。

检查儿子明天带到学校的材料时，我突然理解了 *** 。他面对的是物质匮乏的“单线战争”，而我面对的是精神与物质双重挤压的“ *** 战争”。

我们父子两代的“战争”形态对比：

3

上周六，我终于推掉应酬，陪 *** 下棋。

“你最近脸色不好。”他落子时突然说。

“没事，就是忙。”

他沉默了一会：“我们那代人，战争有停火的时候。厂里下班了，战争就暂停。现在你们的战争，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吧？”

我鼻子一酸，差点掉下泪来。

“爸，你们那代人的战争，赢了就是赢了。自行车买回来了，房子分到了，孩子上大学了。我们这代人的战争，赢了这一仗，马上有下一仗。学区房、老人医疗、职场晋升......没完没了。”

*** 轻轻“将”军：“我退休那天，把记账本合上，知道自己的战争打完了。你呢？你的停战日在哪里？”

我愣住了。从没想过这个问题。我们这代人，好像默认了战争是永恒的。

4

今天早上，我在自己的 *** 备忘录里，也开始记录我的“战争”。

不是记账，是记“心”。

我发现，真正支撑我打赢这场战争的，不是升职加薪，而是这些微小的“能量补给”——儿子的一个拥抱，妻子理解的眼神， *** 无意间的一句“注意身体”。

*** 的战争是为了不挨饿，我的战争是为了不挨“心”饿。

昨晚临睡前，五岁的儿子突然问我：“爸爸，你为什么要天天上班啊？”

“因为爸爸要打仗啊。”

“打什么仗？”

我想了想，说：“打一个让你和妈妈过得好一点的仗。”

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然后把他的小水枪塞到我手里：“这个给你，爸爸。打赢了早点回来。”

那一刻，我突然明白——也许三十年后，儿子也会翻开我的 *** 备忘录，看着他 *** 曾经打过的这场无声战争。

而他，将奔赴他自己的 *** 。

这就是男人的宿命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战争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 *** 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坚守。

不同的是 *** ，相同的是——我们都为了所爱之人而战。

*** 的战争结束了。我的战争还在继续。但我已经不怕了。因为我知道了，战争的意义不在胜负，而在为谁而战。

今夜，我又要加班。但离开前，我给妻子发了条微信：“等我回来，给你带巷口那家糖炒栗子。”

这是我们的战争。也是我们的糖炒栗子。